王 芳
我的母亲出生于上世纪五十年代中期,而今已过花甲之年。母亲的一生,是集苦难与磨炼、不屈与奋斗的一生,她是我心灵的依靠,是我终生学习的榜样。
母亲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出身,外婆生了六个孩子,母亲最为年长,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,她从小便承担起所有的家务,还要负责照看年幼的弟弟妹妹。9岁时便到农业社里“挣工分”,为此,母亲没有进过一天学堂,不识一个汉字,这也是母亲一生的遗憾。
童年对母亲来说没有欢乐,只有无尽的苦难。那时的母亲三岁时就经历了“三年饥荒”,尤其对于地处西北偏远山村的母亲,日子格外艰难,家里本就不宽裕,灾荒的发生更是雪上加霜。她和家人每天为吃饱肚子奔波忙碌着,挖野菜、啃树皮,只要是能吃的、不能吃的,她们都吃过了。在那个缺衣少粮的年代,听说饿死了不少人,母亲硬是凭着顽强的毅力扛了过来。
母亲从小就许了“娃娃亲”,听说彩礼是二尺花布和一升粮食。对于那个年代来说,彩礼已经很丰厚了。18岁时母亲正式嫁给父亲,承担起了大人的角色。那时父亲已在煤矿工作,有一个在外工作的丈夫,经济上比别人家要宽裕些,但少了重要劳力,所有的农活便全部落在母亲一人肩上。
母亲生了哥哥和我两个孩子,爷爷去世得早,奶奶也在我不满三岁时撒手人寰。哥哥早早进了学堂,母亲每天务农,年幼的我便无人照看。每天早晨天还未亮,母亲出去干活,便将我一人锁在屋内。隐约记得每天醒来找不见妈妈的感觉,一把鼻涕一把眼泪,撕心裂肺的哭声总是惊扰邻居,他们会好心地卸开半扇门放我出来。我便独自一人在外面玩耍,或唱歌、或大哭、或躺在路上睡觉,母亲每每回家听到邻居讲我的状况,都会暗自流泪。在我勉强四岁时,母亲便将我送入学堂,跟着大孩子一起玩耍,瞌睡时老师便将我抱到他的床上舒舒坦坦的睡一觉,有人照看的感觉真是幸福,母亲也放心了许多。
后来,渐渐长大,便开始帮母亲干活,母亲一人种了三十多亩地,父亲只有在夏忙时请一个月假来帮忙,但还是不能减轻母亲的负担。母亲是一个性急之人,干什么活都喜欢赶在前面,有时实在忙不过来时,便叫几个舅舅帮忙,舅舅们成了我们家的男劳力,以至于现在生活好了,母亲还是很挂念几个舅舅,不时地给予经济上的帮助。每每看到粮食堆满粮仓,母亲总是很欣慰。但是,又有谁知道这其中的酸楚,从耕地、播种、除草、施肥、收割,每一个过程都异常艰辛,所幸哥哥早早地当起了母亲的助手,而我也在四五岁时搞起了后勤,什么做饭、洗锅、喂猪、洗衣、饮牲口,这些力所能及的活我早早就承包了下来。现在回想起来,是母亲的忙碌造就了我独立的性格,以至于现在遇到任何困难时,我都能乐观面对、泰然处之。
这样的日子过了十几年,我的母亲就这样年复一年的忙碌了十几年。母亲34岁那年,父亲所在的单位有了“农转非”政策,我们举家便从农村搬到城镇。想着母亲再也不会为生活所累,可以享享清福了。但是父亲一个月可怜的工资,突然要养活4个人,的确还是入不敷出。于是母亲到处托人找零活干,先后到父亲所在单位的选煤楼“捡石头”,又在土建队里攉水泥、沙子,还在私人开的小煤窑里也捡过石头,总之只要能干的,母亲都一一试过。后来,母亲看到在“小煤窑”上卖零食是个不错的营生,就和父亲置办起了小生意,那时生意还算好做,母亲卖得也很红火,家里明显宽裕了许多。母亲的能干引来了邻居们或羡慕、或嫉妒的眼神,我和哥哥心里却是满满的自豪感。虽然没有“双职工”家里那样富有,但母亲吃苦、持家的精神,让我和哥哥无论在吃的、穿的方面,一样都不比双职工的孩子差,再加上我和哥哥学习刻苦、成绩优异,一家人的小日子过得也是其乐融融。
后来,哥哥和我先后在外地上学,一下支付两个人昂贵的学费,家里突然又变得紧张了许多。加之国家对“小煤窑”全部实行关闭,母亲的小生意就此画上了句号。但母亲贴补家用的心思一直存在,后来不知从哪里听说织手套能赚钱,母亲又买了织手套的机子,每天对着机子不停的织,巨大的噪音扰得邻居有了意见,但母亲还是坚持了三年,硬是把我和哥哥供出了学校。毕业后的我选择回到父亲的单位上班,哥哥则在外谋生,一家人3个人挣钱,本想着母亲可以不用打零工,可是闲不住的母亲还是不时地揽些零活干干。后来全家乔迁新居,接着哥哥结婚、生子,后来我也出嫁,母亲又承担起带孙子和外孙的重任。
若生活一直这样继续下去,虽累,但一家人团圆,也算幸福。可是偏偏天有不测风云,人有旦夕祸福。哥哥的突然离去着实在母亲的心口深深地刺了一刀,原本的幸福在一夜之间坍塌,丧子之痛曾一度让坚强的母亲缓不过神来,家里也因哥哥的突然离去变得阴暗、晦涩。可怜的母亲在人生的路上遭遇了深深地一劫,从此心里不再畅快。
后来,母亲渐渐地从伤痛中重新振作了起来,因为她知道,侄儿是她的希望,活着的人还得好好活着,生活还得继续向前。她每天为父亲、嫂子、侄儿做着一日三餐,继续经营着不大的小店,也不时地和她的老伙伴们结伴出去旅游,尽管心里有了阴影,但她在我们面前展现的,始终是一个坚强、乐观、自信的母亲。